2001年国庆节喜逢中秋日,是一个喜上加喜的日子,在我的精心组织下,我们四代同堂的一家子照出了新世纪的第一张全家福。
消息在先天已经发出,每一个家庭成员须在当天上午9时以前,到达指定地点---家门口的晒谷坪。届时,在家的不外出,在外的须按时赶回。幸好大家都在县内,组织工作并不太难。听说要照像,儿子、侄子、侄女们一大早便起了床,喜如雀跃,在晒谷坪中有的骑着竹马,有的咬着月饼,嬉笑着,打闹着。勤劳的母亲做罢早饭,便催促在大门边端着酒杯正慢条斯理喝酒的父亲加快进度,又建议正理着胡须的祖父行动迅速些,然后服侍躺在病床上的祖母洗漱完毕,盛了一碗饭菜一口口地喂给祖母。一家人刚用完早餐,接到通知的姐夫一家四口已到达指定地点,姐姐、姐夫在一旁等待。外甥与儿子年纪相仿,便邀上儿子、侄儿,三个小男子汉玩到了一处。外甥女嘴巴向来甜,在逐个与各位长辈都打完招呼后,才叫上年纪相近的侄女,互相交流着学校和班级的一些新鲜事。在我的催促和全家人的等待中,业余摄影爱好者大陈来了。他刚下摩托,便对我说,我的“创意”激发了他,今天这个大好的日子,他等下也要赶回去照个全家福。
虽说那日秋高气爽、丹桂飘香,但还是有淡淡的凉意,为健康起见,母亲还是给祖母加了一件外衣,自己和父亲一样穿了一件蓝色上衣。有些“老来俏”的祖父理好胡须后,从衣柜里找出一件白色衬衣穿上,在我的搀扶下,他蹒跚着走出了家门。父亲在坪里早摆好了四张椅子,我让祖父坐在正中间。此时,姐夫抱起病榻上的祖母轻轻放在祖父旁的椅子上。老人家83岁高龄了,身子骨一向硬朗,没想到病了几个月,人便枯萎得如同秋风中的霜叶,很快就下不了地。父母分开坐在祖父母的两边。外甥女、侄女和侄子蹲在他们的前排。哥、嫂、姐姐、姐夫、妻和我有规律地排列在他们身后。姐夫手中抱着外甥,戴着一顶小帽的他好奇地凝视着前方的一切。妻手中抱着儿子,也许耳朵有点发痒,小家伙伸出胖胖的右手,正摩挲着自己的右耳朵。大陈提醒大家注意镜头,于是一家子有意无意地露出些笑容。大陈眼疾手快按下了快门,一张全家福便定格了。大陈风尘仆仆地走了,我们各忙各的。因为是中秋之日,母亲忙着去准备一家子丰盛的中餐。父亲笑着说碰碰运气,带着自制的钓竿到附近的水库边垂钓去也。祖父则回到书桌边,研读他的诗词对联,不时地拖长声调,摇头晃脑,像《三味书屋》中的老学究般抑扬顿挫地吟诵起来。回到病床上的祖母忍着疼痛,将脸朝着外边,笑盈盈地望着六十多年相濡以沫的祖父,也许在沉思:“不知这样的情景还能持续多久?”
当年农历11月,风烛残年的祖母在念叨了一句“我不管了”后,在家人的悲泣声中怆然而去。此后,祖父的老年痴呆症每况愈下,经常外出的他,早已离不开他人的接送。2003年农历11月,祖父在夜间悄然而逝,与古人畅谈诗文去矣,当时陪伴在侧的只有我那平日胆小且背部驼得厉害的六旬老父!2009年农历11月,患癌症的父亲念叨着“我不老,还想多活几年”也走了,不带走一杯清酒。祖母走后不久,大陈送来了新世纪我家的第一张全家福,亦是我家四代同堂、含辛茹苦、相依为命的原班人马的最后一张全家福。相片的效果不是很好,但在晶莹的泪光中,我知道自己不可能,而且永远不可能再组织他们重新来过了。为以免引起家人的感伤,我轻轻地将它珍藏在相册中。
今天是重阳节,孝亲敬老的日子。我不经意间翻开相册,发现了那张相片,它有些发黄,图象也不是那么清晰。我摸了摸相片,硬硬的,我的眼里却是涩涩的。我想起了躺在另一世界的家人,此刻他们团聚了么?泪眼婆娑中,我似乎看到祖父正提着工具箱, (下转1、4版中缝)
大步流星地向着他耕耘了近20年的黑板报走去,勤劳善良一生的祖母为减轻家人的负担,几乎每天执拗地在村口的水井边清洗着全家人的脏衣服,盆中溅起众多爱的水花,炎炎烈日下,父亲在水田里挥汗如雨,裸露的脊背被演绎成黑黝黝的土地和金黄黄的谷子……
作者:汪维洋
编辑:redcloud